充实如狗,困倦如猪

[骨科年上]和安德鲁吵架的第三天。

Andrew x Tom



彼得汤姆帕克,十五岁,离家出走中。说离家出走不太恰当,实际他早在梅的威逼利诱下交代得一五一十。他被梅隔着手机听筒指着鼻子,“你家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准去——是不是准备回家让哥哥打你屁股,”“我只是住在内德家!”瑟缩着脖子颤颤发抖,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没睡好,内德的鼾声吵得他睡不着。本叔还在时也有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那时他还小,半边扒着安德鲁的手半边扒着床。他后脑勺贴着安德鲁的肚子,左耳右耳都遮掩得严严实实,理应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结果安德鲁的肚子叫了起来。

如果汤姆只是彼得帕克,他不会回忆的起那鼾声。

十二岁时他们分房睡,梅为他准备了他梦想已久的双层床。但他仍爱扒拉着安德鲁的兜帽衫当枕头。他将上铺布满层层叠起的当季衣物,下铺塞上书包外套和他破了个洞的臭袜子。这样他就有足够的理由冠冕堂皇地爬上他最年长的哥哥的床。就像足够小的时候他扒拉着安德鲁的兜帽,安德鲁枕着托比的肚子。

还有鼾声。

他这样做着梦,闭上眼满世界都是安德鲁的蠢脸,睁开眼又是黑洞洞的天花板。汤姆帕克持续着这样眨眼的姿势一整夜,直到眼睛酸涩得像挤瘪的柠檬,他在等日出,白晃晃的光蒸干柠檬苦味的水分。然后再一次意识到天亮了。

和安德鲁吵架的第三天,两个人依旧嘴硬地谁都不理谁。

他给托比打了个电话,内容无非是昨晚有好好吃饭,睡得很香,和内德玩得很开心——世界很不公平,这些烂摊子分明是他那个无理取闹的哥哥造出来的,否则他早就在家,在他和托比和安德鲁的蜘蛛窝做个美梦,也不会梦到什么奇怪的鼾声。

汤姆帕克咬牙切齿,他决定报复,在寒暄问暖后咬着阳光逐字逐句对电波那头伸出利爪:“替我转告安德鲁帕克,再不接我回去我就要——”

“你就要?”他都想象得出电话彼端托比上挑的眉眼,“自己回家了?”

“我就,”汤姆被哥哥堵的一时噤声,“……我就在内德家多住几天。”

做哥哥的事不关己,做弟弟的孤苦伶仃。托比的声音突然离得很远,仿佛将头侧向另一边与远处的人对话,“这么巧,你安德鲁哥哥也打算让我转告你,”话音夹杂笑意,又仿佛听到安德鲁的声响,“他让我转告你你再不回家,他就不去接你了。”

世风日下,道德沦丧。


汤姆已经不记得是怎么和安德鲁吵起来的。这几个月他们大大小小吵了不少,哪次不是打打架赌赌气死皮赖脸地就过去了。他甚至记得有一次吵起来的时候是在清晨,他嘴里还叼着从哥哥那儿抢来的面包,没来得及咽下就被安德鲁用蛛丝糊了一脸。事后结果是他迟到了,还饿着肚子,被老师在走廊罚站了两节课。要不是看在托比的面子他绝不会被安德鲁那种一个星期免费果汁的道歉塘塞。

还有什么呢。他走在路上,脑袋里藏着千奇百怪的梦,每个梦都画上安德鲁帕克的蠢脸,却什么也没记住。梦都会醒的。

一星期前他从废墟里睁开眼,还以为是梦一场。他还记得安德鲁背起他时背光的侧脸,筛去月光的,黑糊糊的一潭死水。汤姆扒拉着他的背枕着他的兜帽衫,一路胡言乱语装个天真乐观的小喇叭。那梦也太美好了,就像小时候他抵着哥哥肚子的后脑勺,耳畔除了鼾声就是肚子叫。

安德鲁将他扔上他自己的双层床,空气中飘浮着书包外套和他臭袜子的味道。他才意识到这梦怎么还会痛,痛觉穿过神经传递给他意识混沌的大脑。梦里的安德鲁不会说话,他也不喜欢自己硬邦邦的双层床。脑壳痛鼻子痛全身都痛,小腹的枪伤像炸开的巧克力糖,流动的糖水倒映进安德鲁眼底,沿着巧克力河流汇入蜜色的瞳孔。他想那糖里一定藏着宇宙大爆炸后的黑洞,要不然怎么会把安德鲁眼里的星星都吸进去。

再醒来就是两天后。

他不清楚哥哥们又给梅姨编了个怎样的理由,反正之前是说给邻居家的狗咬断了腿。邻居家的狗是条叫软糖的萨摩耶,大又软的一团云就像汤姆的梦。他做了几天病号,梅姨和托比给他买好吃的,两天后跑得比软糖还快,抓着会动的大白云做着白日梦。

但他几天没看到安德鲁了。

从托比嘴里得知安德鲁没赶上格温飞往英国的航班,汤姆就知道他搞砸了。那时他在安德鲁面前承诺得信誓旦旦,觍着脸露出两段白花花的小手臂卷起哥哥的上衣伸手就数他身上的伤,一条两条三条。胸口下方是犀牛人撞的,形状不规则的一个圆乌青中透点红;腰腹侧是电光人鞭的,电流挟带水汽噼哩哗啦烤得三分熟;肩胛骨是汤姆啃的,梦里遇见汉堡肉汁水四溢的就是一口。所以别管什么纽约市民了,再不去就等着被格温姐姐拉黑,不是还有我在吗。

安德鲁看着他的样子,淌着鼻水却又光着小臂,笑起来:“我能相信你吗?”

不信我你还信谁。汤姆腹诽。

但安德鲁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太好看,阳光下融化的一块蜜糖,以至于汤姆尝到了甜头,其余时间就没出息的发慌。他没做梦,却看见走在街上的安德鲁,便利店买牛奶的安德鲁,给他戴围巾差点勒死他的安德鲁。安德鲁觍着脸傻笑。

他打击罪犯,满口鸡毛蒜皮唠唠叨叨,直到对面从裤裆摸出把枪:“老子不想听你哥哥的破事,能不能尊重我们这一行!”


“……接下来的事你都知道了,安迪找到我把我捡回来,然后他就再也没理过我了。”他口若悬河,向年长的哥哥吐着苦水,鼓起的脸更像拔掉三颗智齿,“这能怪我吗——谁知道会有人玻璃心把手枪当水枪,旋转跳跃闭着眼——他三十岁!三十岁!三十岁玻璃心还去犯罪!他们这行没有职业考核证书吗?”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接着说,“如果不是有人看到子弹还不会躲,我才不至于这样。”

得出结论:“都是安德鲁的错。”

托比没有回应,动作轻柔掖着被角,被捆得不能动弹的汤姆觉得自己像条溺水的鱼。他又温柔地笑笑,是那种平日里的笑,不太张扬又总给人温暖。

“我们的汤米长大了,学会挡子弹了。”他说,“还有什么想说吗?”

“……我错了,以后不敢了。”以后还敢。

“还有以后?”

“没有了没有了。”

“和安德鲁道歉了吗?”

“……还没。”

“那就去道歉。”托比看着弟弟从被子露出一个脑袋,委屈巴巴的表情,好笑地揪住他的脸,“如果他没揍你,就说明他没那么生气。”

托比不太擅长这样的俏皮话,通常都是家里的两个小话痨扯嘴皮子,曾有时间他甚至想为了配合弟弟们去报个说唱培训班。在周遭挤满黑人大个子的小环境内向耳蜗塞满重金属音乐,事后想想十分丢脸。但他总能被弟弟激发出新的灵感。

“托比,”汤姆钻在被子里眨着眼巴望他,可怜兮兮的,像毛茸茸的小动物,“你生气了吗?”

这语调也太像是撒娇,表演得毫不露骨。他们在一起时间太久,内裤都穿过同一条的那么久,还猜不到对方哪个标点符号的含义?不就是仗着年纪小肆意妄为,把他吃的死死的,托比冷笑道,虎落平阳被犬欺。

但他就那么两个弟弟。

去找那个罪犯揍一顿的事看来得推迟了,托比这么想着,硬生生浇灭了一把冬日里的火:“我没生气。”他说,又改了口,“没那么生气——别那么看着我,装可怜也没用,这次没人会帮你说话了。”

“况且最生气的那个你还没解决。”他揪着他的脸,火红火红的,把所有做大哥的辛酸都揪出来,揪得满世界火烧云,“大不了我去少打那人几拳,反正会有人替我打的,他打中几颗子弹我就少捶几拳。”


汤姆站在安德鲁门外,愣是不敢往前走。十五年生命白驹过隙,年少轻狂时他以为安德鲁的房门是一张纸,一捅就破仿佛哥哥的宠爱信手拈来;现在伤也受了子弹也摘了托比也骂了,门外白雪飞扬宛如汤姆凉透的胆肠,那纸由A4滋生蔓延,自说自话地爬成一道墙。

雪花落上鼻尖,汤姆帕克打了个冷颤,才惊觉原来做贼心虚是这么的凉。他屈指敲上那扇门,宛如透支大半辈子的勇气,等待他的是风卷残云死亡三角庞贝末日,几亿只秃鹫坐在车前座给他一个眼神。

“安德鲁,安迪,我能进来吗?”他被雪花冻出半截鼻水,“外面那么冷,再不开门我就要冻僵啦。”

屋内安宁一片没有动静,汤姆帕克继续补充:“冻成冰雕,一敲就碎,开门就只剩雪了。”

又补充一句:“雪人都做不成,被风吹散了,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

屋外大雪飞扬,屋内旖旎光亮。中间隔着一道墙。

但他始终没有听到半句回应的话语,只有风声雪声喘息声,安德鲁的存在化为灰烬。他在雪中绘制出自己的形状,那么大那么大的银白世界,那么小那么小孤单的他。安德鲁和他在大雪中比赛谁先到家的景象历历在目,输了的他把冻得青紫的两只手塞进哥哥的毛衣,杀鸡般的惊叫成为他此刻内心的真实写照。

汤姆帕克这就来气了。十几年被哥哥捧在手心的心碎了,和着这场大雪一起被风吹散了。他有那么多话要说,有那么多委屈要讲,隔着一道墙被安德鲁帕克丢进雪里丢进火山中心丢进深渊末地。提心吊胆的勇气就值这两分塑料兄弟情。

屋内还是没有回应。

他也不清楚安德鲁究竟在生什么气,是怪他小屁孩一个逞英雄还是怪他受伤还是怪为了捞出弟弟耽误了格温去英国的飞机——哪个有彼得汤姆帕克这个名字重要了。汤姆对自己在安德鲁心中的地位深信不疑。他为自己的低声下气大呼不值,为之前的提心吊胆痛彻心扉。回过神来已经沉浸在归根结底还是安德鲁帕克的错的高谈阔论,想要抬手抹抹鼻涕重整妆容,却发现冻得僵直的小臂近乎不能动弹,大雪糊得面颊湿润一片。

说到底他也想看到欢乐结局,没有这场闹剧他指不定正和哥哥们和梅姨坐在火炉前等着圣诞的火鸡,格温给他们寄来伦敦的巧克力糖果,他拆着礼物哼着歌,一天就这样过去了;现实是又一个反派在圣诞前替他精心准备的圣诞礼物,他找到坏蛋和他打一架,受了点伤,救了几个人,再失去几个人。和所有蜘蛛侠漫画一样,这次失去的是他哥哥。

和安德鲁吵架的第三天,汤姆帕克无比的委屈。

他伤心,他愤慨,他决定报复。他恶作剧,把所有冠名安德鲁帕克的零食全吃光再封起来;他在安德鲁房间的门把手粘上蛛丝,以安德鲁的臂力来说绝对一扯就掉;他把安德鲁最喜欢的沙发拆掉一条腿,相机放在最隐秘的位置等着坐上去的那一刻拍个蜘蛛侠狗啃泥。

他将写满自己的委屈与伟大事迹的纸条贴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等到安德鲁终于忍够了这些——或是忍够了汤姆帕克这个名字,他会不会就来理理他了?

不会吧。耐心只会被消磨殆尽,汤姆自己也知道,一颗心的保质期就这么长,撕开血淋淋的心房撒上盐再扔入漫天大雪,晶莹透亮的,包装起光鲜亮丽的外壳,又一具温暖的尸体。


他记得那场梦。安德鲁把他从废墟里捞出来,蜘蛛战衣渗出水珠,像是海啸后颓然的鱼。他知道安德鲁抱着他搂着他背着他,指节嵌进他棕色的卷发,连骨肉都仿佛嵌进哥哥的血水。那力道有多生硬,梦境便多现实。安德鲁喊他的名字。

那像是追逐流星的观星者,安德鲁就他那么一颗星星,连名字都是他赋予的。他们血水相融,彼此相拥,比任何一次祈祷都要虔诚。他俯身触及他的星体,柔声安吻他的光晕,背起的重量是整个银河。

受伤是难免的。他们是蜘蛛侠,干的本就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危工作。受伤引起争吵,他们分房睡,夜里小朋友总以天理难容的理由寻找物理难容的姿势压到伤口。安德鲁脆弱的神经令他不容刻缓地拉起警灯,下一秒小朋友抱着枕头可怜兮兮地钻进他的房间喊伤口疼。

这样反反复复,说不定哪次就挺过去了,说不定哪次就没挺过来。


内德翻了个身,他是被冻醒的。迷迷糊糊地起了床,发现汤姆还缩在被窝发着他已经发了两天的呆,一下子睡意就全醒了:“兄弟,你们还没和好啊。”

活在自己世界的汤姆帕克显然被吓到了,瞪着他有且仅有一个的好兄弟如狼似虎,内德躺下继续翻了个身:“你们继续,我再睡一会儿。完事记得让你哥哥和我们一起开荒灭烬龙。”

又补充了一句:“蜘蛛侠兄弟吵架是我追过最长的八点档。”

和安德鲁吵架的第三天,连他最好的哥们都不站在他这边了。

汤姆又怎么不知道安德鲁对他的好。他的两个哥哥和婶婶,还有本叔,那是黑暗中抱紧他的人,逗他笑的人,陪他彻夜聊天的人,坐车看望他的人,带他四处游荡的人,说想念他的人。是这些人组成他生命中一点一滴的温暖,是这些温暖使他远离阴霾,是这些温暖使他成为善良的人。

但他患得患失,坐立不安,生怕他们在世界底下挖个洞就咕噜咕噜把自己扔出去了。他被鼾声丢走了,数字版由四跳跃为三,在依然眼花缭乱的纽约城头晕目眩。地球继续转。

汤姆帕克是个胆小的小孩。

他打开锁屏,又按下,手机屏一明一灭像萤火。安德鲁的通话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那时他和机场路上的哥哥确认再三,一定要让格温姐姐给他寄伦敦的巧克力屋顶。他们之间满嘴皮的胡言乱语,满世界的鸡毛蒜皮。手机壳一拆唾沫星子掉一地,噼里啪啦的到处是粉红泡泡。

他就这样盯着安德鲁的名字,像要把手机壳盯出个洞。说不定安德鲁就从洞里钻出来呢。

这个世界没有童话故事,所以他讨厌大人的世界。

但生活就是为了打脸。安德鲁的名字突然出现屏幕上方,把他吓一跳。这世界还有魔法能读懂他小心思的,怕不是见鬼了。汤姆帕克吓得没抓稳手机,一扔就是三米高,成为茫茫苍穹的一颗繁星。

放在以前不过是手机摔碎无足轻重,放在眼前汤姆就得把他哄着供着。反应过来的他突然化身为鱼一跃而起,也不顾脚下踩的被子里还有回笼觉睡得香甜的内德。世界的重量伴随一声好哥们的惨叫落入他手中。

你什么时候起床?这是和安德鲁吵架的三天后第一条短信。

我来接你。梅姨做了圣诞晚餐,让我把你绑回去。后半句也太过欲盖弥彰。

但汤姆帕克还哪顾得上这个,太阳升起了。他有那么多话要说,有那么多委屈要讲,把他们用最华丽的辞藻编写为一整本三天吵架的血泪史,一字一句地读给安德鲁听。他拨通电话,打算开始他国王的演说。电话那头安德鲁的开场白遥远又清晰,声音像被梅姨烤焦的鸡肉蛋糕塞住了鼻子,带着哆嗦。他还哪管得了这个。

“我想你了。”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

这句话信息量也太大了,安德鲁高速运转的大脑一时间设为了断点运行,调试了半天挤出一句:“你哭什么?”

汤姆帕克猛吸着鼻子:“我没哭,那是外面雪融化的滴水声,你年纪太大听错了。”

“我就在外面,温度低的滴水都冻成冰了,而且刚才你肯定吸鼻子了。”

汤姆帕克摇摇头,坚信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我没哭,是你听错了。”

安德鲁没反驳他,这是个不好的预兆。汤姆帕克的满腹经纶无处发散,就等着哥哥给他下死刑缓刑还是无罪释放,总要给个说法。在他等得心急如焚焦头烂额还忘记把内德从他脚底解放出来,好哥们的灵魂从嘴里吐得奄奄一息。就差临终一枪了,汤姆胡思乱想,好算安德鲁终于还没舍得太冷落他。

“我这些天在想,是不是当初就不应该让你做蜘蛛侠。”这是安德鲁法官最终审判的第一句。

汤姆却立刻制止他说下去:“打住,我先说,”说完便一股脑把他准备好的论文都抛在脑后,“我知道你生气了,对不起安迪我错了,让你赶过来救我还没赶上格温姐姐的航班。”

这道歉的开头听起来非常有诚意,就差把一颗心掏出来镌刻上深刻检讨。安德鲁自己满肚子心肠没吐露完,却决定好心地没打断弟弟的碎嘴皮子演讲。

“那个罪犯大叔会玻璃心是我没料到,否则我一定会像没变成死侍前的瑞安雷诺兹一样帅气地把子弹劈成两半的——可能没那么帅,因为我没有刀。不过你想想,那样一个玩意儿要是打中了普通人指不定就螺旋升天拜访耶稣他老人家,而我只要两天就能恢复得活蹦乱跳——这样想是不是很值得!”

“格温姐姐那儿我已经说过了,她答应我一定会寄过来一个巧克力屋顶还不会把你拉黑——等等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把你拉黑是不是你又让托比骗我!顺带一提巧克力屋顶是我的,今天晚上她还会给我们拍圣诞节的伦敦塔桥和大本钟。”

“我被托比凶过了,还被梅姨下指令不准去找隔壁的软糖玩,你们编理由的时候就不能不提软糖吗!托比可凶可凶了,你都没看他那时的眼神说出去绝对会吓到其他小孩,他要成为第一个把小孩子吓哭的蜘蛛侠了!另外我没有被吓哭,我绝对不是小孩子。”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小屁孩还乱逞英雄丢了蜘蛛侠的脸,但我也很厉害啊我抢过队长的盾牌打败过秃鹫托尼还夸过我,紫薯怪那时候还是我去他们老巢打架的,你和托比都没去过!好吧我知道说这段你又要生气了那我长话短说。”

“我想过世界上要是只有一个蜘蛛侠会怎么样。”他停顿了片刻,眼神犹豫,似乎在斟酌词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三个都其实只是平行世界的彼得帕克。世界上只有一个蜘蛛侠,没有什么托比马奎尔安德鲁加菲尔德汤姆赫兰德。我们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经历本叔的死一个人承担那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我们打击犯罪,拯救几个人,又失去几个人。压力大了自己承担,伤口疼了自己包扎。我们长大,工资只够买间火柴盒,坏人最擅长的是越狱,他们简直把牢房当成自己家。圣诞节没有圣诞树,每年只有信用卡公司寄来的贺卡。别人在唱Jingle Bells而我们被要求唱什么Spidey Bells,尤其唱完后发现我们根本没有音乐细胞——还有什么。”

“我们得独自面对一段不太美好的婚姻,毕竟蜘蛛侠这个身份这么麻烦,很少有女孩子受得了;还有梅姨,”他说,“也许我们还得不得不送走梅姨。”

“那样的世界太糟了。我想象不出如果我没有你和托比会怎么样。”

“所以有三个蜘蛛侠绝对比一个人好得多,安迪,”他淌着鼻水光着小臂,“你能相信我吗。”

那语气也太过可怜,湿漉漉的带着掩藏不住的鼻音,委屈巴巴得像只小奶狗。安德鲁几乎都猜的出电话那头离家出走的小孩是什么模样,以什么样的自我剖析又以什么样的心情才能把他的铁石心肠都用滴落的雪水穿透了。

“不信你我还信谁。”在汤姆又一次陷入太过冗长的等待后,安德鲁回答道,声音却显得更哆嗦了,“你能先放我进去吗。”

“……啥?”汤姆没听懂。

“我在你门外待了一夜,怕你什么时候想通不认识回家的路——你先放我进去我快冻死了!”

这才恍然大悟,打开内德房间的窗户咚咚咚掉进来一块浑身哆嗦的安德鲁冰棍,兜帽衫鼻子脑袋上都挂着圣诞的雪花,好一会儿才不让自己抖得像个掉毛的鸡毛掸子:“我不给你发短信你是不是就准备把我晾在那儿冻僵了?”

“冻成冰雕,一敲就碎,开窗就只剩雪了。”打了个喷嚏又说下去,“雪人都做不成,被风吹散了,你就再也看不到你哥哥了。”

汤姆的眼睛瞪成月球,瞪成太阳,瞪成银河系的中心。他已经完全忘却了本被踩了几脚奄奄一息现在因窗户开着而冻得不省人事的内德,见哥忘友的经典范例:“你怎么——”

“我本来想和你道歉的。”他把冻得青紫的双手塞进弟弟的睡衣,不意外地听到一阵杀猪般地嚎叫,“我没把你当小屁孩——当然这只是指蜘蛛侠那方面——那几天没理你是我不对。”

“这些天我在想当初不让你做蜘蛛侠是不是更好,起码你不会撒着脚丫就往危险的地方跑。但是仔细想想你可是那个我不接你你就不肯回家的汤姆帕克,”双手稍微暖和了些,白色指节慢慢变红,伸手就是对弟弟的小卷毛一顿揉,“我没法无时无刻地在你身边保护你,所以至少你有能力能保护自己。”

汤姆帕克目瞪口呆。他突然觉得安德鲁这番话帅呆了,虽然神志清醒的普通人根本不能懂他对帅的定义。但安德鲁帕克的眼睛就像巧克力糖果,语气和动作实在是温柔而又宠溺,也不怪汤姆帕克没出息,他从小到大就是被这么宠大的。

安德鲁替他抹去鼻水,拉下睡衣露出的小臂:“现在肯回家了?”

“我早就想回家了,你都不知道内德的呼噜声有多吵。”得了便宜还卖乖是汤姆的擅长,“但你还没对我说你想我了。”

“我想你了,我想你了,小混球。”安德鲁气得咬牙切齿,让汤姆觉得这几天的委屈都值了,“否则我干嘛跑到你门口做冰棍。你到底和不和我回去了。”


和安德鲁吵架的第三天,汤姆帕克发出了停战宣告。现在他要回家了,死皮赖脸地扒拉上哥哥的背得寸进尺:“内德让你回去后和我们一起开荒灭烬龙,我们两个死了好多次——当然要回去。”他们之间满嘴皮的胡言乱语,满世界的鸡毛蒜皮。兜帽衫内的无聊故事掉了一地,噼里啪啦的到处是粉红泡泡,“你不是来接我回家了吗。”



FIN.


PS:汤姆在家里最显眼的位置贴着写满自己的委屈与伟大事迹的纸条,后来得到了安德鲁同样书面的回应。托比:你们俩有话能直说吗?





这其实本来是看了平行宇宙想写中年帕克和安德鲁身体交换的故事的,结果写成狗屎了,就把当中加菲荷兰的一段拎出来了,虽然还是狗屎,太冷了我已经写不下去了,我在上海的低温下瑟瑟发抖,瑟瑟发抖…本来是想发在圣诞节的,但我今天才写完!圣诞快乐!


评论(34)
热度(272)
  1. 共5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啊啾汪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