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实如狗,困倦如猪

[DDS]世界末日啦!

Matt Murdock x Peter Parker


 

但那是世界末日。上一次还发生在2012年,玛雅人的预言,十岁的彼得咬着笔杆边刷论坛边赶作业:几个月前才刚发生过纽约大战,他和梅姨和本叔都幸免于难,现在又要世界末日了,多奇妙。彼得双手合十,心怀虔诚:既然都要世界末日了,不如带我在那之前看看宇宙的奥秘吧,像黑洞啊,虫洞啊,平行宇宙啊——他没想过几年后的他还真能见到,但那时他才十岁,世界末日不过是学校论坛的热门话题,晚上睡觉时双眼一闭,醒来又是个新的早晨。

但世界末日真的来了。彼得看着电闪雷鸣风卷残云,再次感叹道,多奇妙!

他和马特讨论过有关于世界末日的话题,但只针对于地狱厨房,世界末日也只是个比喻。那时他们还能怀揣着理想啊,爱啊,希望啊——都会有的,一系列被其他所有超级英雄听到都会吐槽天真的彩虹泡泡。大道理他们拼不过美国队长,但歪理他话唠大学生和盲人大律师还没输过谁,他是蜘蛛侠,马特是夜魔侠,有什么不对的?就算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他们也会把这些彩虹泡泡坚持到底,不好吗?

事实证明:不太行。因为真的世界末日了。

彼得没有去参与什么光照会的秘密会议,像什么多元宇宙碰撞啊,我们得想办法灭了对面的地球,不然就,嗙!都没啦——他其实挺好奇的,好奇归好奇,但怎么想都和他一普普通通大学生没啥关系。那自然跟马特更没关系了,彼得说到这里,骄傲地挺起胸膛搓搓鼻头,大声宣布,起码我还去过泰坦星呢!

是啊,大英雄。马特无奈地看着他,笑了笑,所以你想抛下我去宇宙了吗?把我扔在这颗破碎的、即将毁灭的星球。

怎么可能。彼得立刻皱起鼻子,慌慌张张地和马特咕哝着解释,但马特正等着这场景呢。他可以趁机把彼得搂进怀里,啃一口他喋喋不休的嘴唇,捏一捏彼得挺俏的小屁股,然后不出几分钟就能把小蜘蛛整得又酥又软,他们便能一起滚进床里。

世界末日又怎么样?该吃的饭还得吃,该做的爱还得做,唯一的区别可能是不用工作,毕竟留着钱也不能过下辈子。这颗地球现在就是颗定时炸弹,几天后就啪的一声,毁灭了。有钱人都买好了船票,一场有去无回的星际旅行,谁都不知道终点在哪儿,但起码能活下去,谁还在乎这个呢。

这就是穷人的快乐,彼得说道,半推开面罩嚼着热狗,我们都不用为了谁去抢宇宙飞船上食堂里的饭犯愁,甚至不用去猜今天的菜单上有没有热狗。

马特没有笑,也没有回答,这令彼得又一次丧气于他的失败笑话。只不过没过一会儿,他看马特若有所思地低着头,然后说:我觉得我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做。

什么事?

彼得随口问了句。他还在努力将剩下的热狗往嘴里塞,鼓起的腮帮一动一动,像末日前要将肚子里囤满松果才能不带一丝留恋的小松鼠,但显然他的夙愿没来得及完成——女人的尖叫打断了他,彼得被这突如其来的刑侦科事件必备开头吓了一跳,一口面包呛在了喉咙中,一时呼吸困难,面红耳赤,十几个马特小人在他脑袋里转着圈晃悠,得亏马特及时替他拍了拍背。

平复了呼吸后,彼得对他的救命恩人抱怨:“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我真想亲你一口。”

马特笑了笑:“你可以留到以后。”

他们朝声音的方向跑去。中途马特提出彼得可以留下来继续啃他的热狗,但彼得在空中转了个圈,毫不掩饰年轻英雄毫无意义的花里胡哨,夸张地向马特展示他的不可置信:你以为距离世界末日还有多久?讲真的,马特,你确定要在这种时候赶我走?

马特耸耸肩:我只是希望你能愉快地享用你的晚餐。

拜托——我们都知道你在想什么。鉴于离地球毁灭不剩几小时了,我们应当约法三章:没有隐瞒,没有欺骗,你必须要答应我下一个要求。

怎么听上去很不错。马特无奈地笑了笑,你的下一个要求是什么?

彼得面眯起面罩上的大眼睛,拉扯得又细又长,像一个可爱的鬼脸:到时候你就知道啦。

他们赶到时,没有想象中的鲜血涂地:穿金戴银的女人抱头尖叫,衣衫褴褛的男人颤颤巍巍地举起枪。没有人受伤,倒是女士背后的白墙上黑洞洞的几个弹孔,滑稽得仿佛将她围成一个保护罩。彼得网走男人手中形同虚设的枪时忍不住吐槽:我上一次见到这种人体描边技术还是和你一起在游戏里。

你究竟对盲人玩射击游戏抱有什么错误的期待?

但你可是DD。彼得努努嘴。

被夺去枪的男人被马特扣住了手腕,不再有下一步动作,没有怒吼,没有反抗,只是低头盯着自己颤抖的手。倒是彼得被他扶起的女士愤怒地推开,从地上捡起她掉在一旁的昂贵皮包,踩着色泽艳丽的细高跟大步朝男人走去,扬手就用皮包砸向男人的后脑。

男人被砸得屈膝跪地,很快就能看到皮包的一角挂上了血红,但女士显然没有停手的意思,还是马特制止了她的施暴动作:“住手。够了。”

女人反手就要甩马特一巴掌,但显然马特没有接受这个动作的打算,他向后仰去,漂亮的指甲划过马特的面罩。女士啐了一声,从皮包里抽出一张金边的纸片——彼得很确信那就是末日飞船的船票——死死捏住它凑近跪倒在地的男人面前,指节青紫,声音尖锐:“就你这种人还想上船?你也配拿枪威胁我?死穷鬼,无能的东西,像你这种垃圾就应该呆在这颗星球上烂死、腐败、成为下一艘飞船的火箭燃料。”

彼得没有动作,他一时也不知道这种场面应该有什么动作。女人重新攥起那张船票塞回皮包,顺手从里面带出几张钞票,扔在彼得与马特面前而后迈步离去。彼得张了张嘴,像一只溺水的鱼,咕噜咕噜地也只是从喉咙冒出几个气泡,最终还是叹口气不打算深究。他将脑袋转向男人的方向询问伤势,而对方却没有理会,一言不发地甩开马特的手踉跄离开。

马特没有阻拦,于是最后只剩下彼得和马特。他们俩留在原地干瞪眼。

“我没想过我世界末日还要遇上这种事。”彼得干巴巴地说,“说真的,21世纪了还有人扔钞票?认真的?”

“你知道——我阻止过你了。”马特拍拍他泄了气的后背,“欢迎来到世界末日。”


-

 

船票就真的这么重要?——确实挺重要。他限量发行,一张一亿美刀——这个数字是彼得瞎编的,因为他没来得及数完后头有几个零——你想想,末日来的突如其然,宇宙飞船哪来得及批量生产?自然界的基本定律之一:质量守恒。先不管突然去光照会上班的奇异博士的魔法,生产一艘飞船需要人力、物力、充足的时间以及天才的大脑。坏消息是:这些他们都没有。更坏的消息是:大部分人都没有。

所以你想,船票也没那么重要,众生平等。彼得煞有其事地说。他们往回走,这时彼得已经失去了在世界末日前用三明治和热狗塞满肚子的念头,他现在后悔起当时的冲动:他应该听马特的,留在原地,咬下最后一口热狗上的香肠,舔干净拇指与食指上的烧烤酱,再等马特回来心满意足地打个饱嗝。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哦,马特永远是对的。

“还不如去抢周边店的星球大战全套模型,比抢船票靠谱多了,要是地球毁灭得不是那么彻底至少还能给后人留下点什么——经典永不过时。”

“我该替未来的人类感谢你的人文关怀?”

“拜托,那还有什么好做的呢?我又不能去德尔玛让他替我做三明治做到世界毁灭。”

“哈,比起上一个,我喜欢这个主意。”

“你一定不想看到德尔玛大叔派墨菲咬我屁股的样子,他真的会这么做的。”彼得在听到马特那笑意都快溢出言语的那句“谁知道呢”,就确信了他一定没心怀好意。小蜘蛛半眯起眼睛,好像在给夜魔侠传递一个大大的白眼,把话题抛向了马特这边,“那你想做什么呢,马特?说起来你刚刚想说什么?”

是的,一件重要的事。马特笑了笑,他从很久之前就想这么做了。

如果要说起福吉和玛茜的婚礼,马特和凯伦自然义不容辞地排进第一顺位。婚礼前夕,福吉以参考婚戒的借口拉上马特,用他的话说是:我和玛茜打赌你和凯伦谁会先紧接着我们迈出下一步,但你知道凯伦的男友几天前和她求婚了吗?马特,我押的可是你,你可千万别让我输了这五美元!

凯伦在婚礼当天顺利地接住了捧花,所有人都为这一幕献上了笑容与祝福:她白皮肤,金色长发,捧花上的玫红爬上她的面颊,一切都梦幻得像一幅画。马特自然也在笑着,但一侧身为新郎的福吉却不停向他使眼色:马特,马特,五美元!视线直扫彼得,全然不觉向一位盲人使眼色在外眼中是多么诡异,执着得令人肃然起敬。

马特了解多年好友的心思,当然也了解他的小算盘没这么好打发,但他还是笑得无奈,放下香槟,朝彼得的方向走去。彼时彼得还徜徉在甜品区小蛋糕的海洋,不用想也知道鼓起的腮帮里塞着什么,手里还捧着几个,脸上沾着奶油,活脱脱就像甜品堆里钻出的小精灵。

马特一只手环过彼得的后腰:嘿,小彼。

嘿,马特。彼得含含糊糊地问着,怎么了?声音也像涂上了一层奶油,他还没来得及把蛋糕咽下,马特却不急着回答,他另一只空闲的手抚上彼得的面颊,姆指划去上面那软乎乎的白色小花,

一朵甜蜜的云。

他吻了吻彼得颊边残存的云朵:没事,只是来尝尝你在吃什么。随后慢慢转移着吻,从唇角,到鼻尖,到藏满了香甜气味的嘴,彼得总擅于将嘴唇藏得消失不见,但马特不急着将他们翻找出来,他们吻在一起,交换着慕斯、奶油与香槟,然后才是唇瓣、舌尖与氧气。

宾客间传出欢呼,舞会要开始了。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彼得涨红了脸,急促的喘息被淹没在吻中。

福吉在舞会中心露出了五美元的笑容。

当然,最后还是玛茜赢走了那五美元——毫无悬念的,毕竟彼得才大学二年级。他就读于MIT,理工科学生,不认识的单词组成的课表和实验名称编写出一本宅男圣经。他们忙碌于学业,忙碌于工作,呼吸之间都仿佛耗费了时间,却依旧能忙里偷闲:到了夜晚,这座城市的夜晚总不太平,他们戴上面罩,忙碌于纽约川流不息的街头小巷。

但这不代表马特不想这么做,事实上,他甚至在福吉与玛茜的赌约之前就准备好了戒指。有好几次,那几个单词、那句语句就被送到了他的嘴边,在他们分享一个热狗时,在他们蹲坐在屋顶发呆时,在彼得缠绕在他的腰间,举止之间都远超于暧昧时,那对圆环仿佛缠成了线,连接起马特与彼得彼此的心跳声。

那时他们还以为时间很长——但谁知道呢,突然就世界末日了。什么年龄啊,责任啊,彼得那像钢筋一般粗的神经啊,任何借口在此刻都显得疲软无力,所以马特要做的只是把那句话说出来:他将手安置于口袋中的那张卡片,他笑了笑,他相信这比戒指更有说服力。

“但马特,”彼得却突然打断了他,半瞪着眼睛,像为什么事而显得局促不安,“但等等,如果你要说的是我想的那件事——那等等,先不要说,先听我说。”他慌慌张张地抽出藏在发射器下的褶皱纸张。

有一刻,马特的笑容有一丝僵硬。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彼得飞快地说完这一句,然后又显得手足无措,显然没有做好说出这句话的准备,“我是指,这显然不是个好时机,我知道,但你看,现在是世界末日,已经没什么时间了,何况我不知道你要说的是不是这件事,所以你一定要让我先说出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虽然不是戒指,我,我还没攒够买戒指的钱,”彼得干巴巴地说,但他还是展开那张被塞进发射器中蜷起的纸,小心翼翼地抚平上面的褶皱,将他交给到马特手中,“神盾局给我了这个,是,是一张船票,宇宙飞船的那种,我想把他,我想把他代替成戒指,马特,你——”

“很抱歉打断你,小彼,”马特沉默片刻,从口袋中取出那张平整的卡片,他原本也打算将它交给彼得,“但很不巧,我们准备了一样的礼物,而你甚至抢走了我要说的台词。”

“什么?”彼得的手生硬地停在空中。

半响之后,彼得才回过神来,面色青红,用着不可思议的尖细音调:“什么——等等,你是说,你已经有了——”

“虽然你说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但是是的,的确是你想的那样。”

“是从?”

“玛茜的客户。她用来报答我替她赢到的五美元。”

“什么五美元?等等,你却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个?”

“……彼此彼此?”

“但那不一样!”彼得喊道,“福吉和凯伦都离开了,你也该和他们一起!”

“没什么不一样,小彼。”马特说,“你还在这儿,我想我也没有什么要离开的理由。”


他们的争吵——如果这能称得上争吵——显然没有持续太久,警笛声打断了他们。很神奇的,在这个世界末日,所有职业都理所应当地罢工,但纽约警局还有人兢兢业业在工作岗位,与之相同的还有纽约24小时不间断的突发事件。彼得剜了他一眼,那眼神在对他说:你等着吧,处理好这个之后我们再好好谈。马特笑了笑,很新奇,他的盲眼还能从一个眼神中读出这些信息。

他们赶到时,男人正站在警局大楼的顶端,腰间还缠着一捆炸药。蜘蛛侠在很远处望到那张脸后爆发出一声哀嚎:又是你,老兄,你非得在世界末日前和我们玩你追我跑?

马特也从那肾上腺素飙升的心率中分辨出:是刚才抢劫的那个男人。他张开双臂,站在风中,脚下是即将陷落的纽约,但现在仍看不出一丝端倪,她依旧灯火通明,星光四溢,像一条永不熄灭的星河。

彼得不知从哪儿搞来了一个扩音器,由于炸药的缘故,他们没有冒然靠近,只是甩了甩胳臂朝对面的方向大喊:“我相信我们不久前才见过,老朋友,帮我个忙,距离世界末日——如果新闻里的科学家们算得没错——我相信只差八小时。八小时!伙计,你非要赶这一会儿阻止我们去看人类史上最盛大的演出?”

“吵死了,蜘蛛侠!”男人回应道,未经过扩音器处理的声音也在夜空中格外明亮,配合他展开腰间火药的手势,吓得彼得手中的扩音器宛如一个烫手山芋,“我可以陪你们去看那场该死的演出,我们,包括这栋楼、这座城市的所有人都可以,但我的孩子不行!他才考上纽约大学,他才17岁,别和我说那些有的没的,小蜘蛛,他必须离开这里。”

目的显而易见,彼得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果然还是为了船票。

“所以你要去威胁那些无辜的警察?老兄,他们可能比你更可怜,他们的孩子还在世界末日等他们加班回家。”

“那你们就不应该刚才阻止我杀了那个该死的女人,她死不足惜。”

“就凭你的夕阳红枪法?别闹了,伙计,你自己也知道那不对。”

“所以呢?谁还在乎对与错,在这个时间节点?”男人嗤笑了一声,“那个女人有一点说的对,在这个即将烂死、腐败的星球上,我们所有人都将成为下一艘飞船的火箭燃料,而你还在和我强调对与错。那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让我的孩子成为这颗星球的陪葬?”

“什么才是对的?”男人问道,“放任那个目中无人的女人夺走我的工作、房子、妻子,现在她还要夺走我的孩子活下去的权力,这就是对的?这是什么,自然界的生存法则?”

“我刚才就应该杀了她。”男人一字一句地说道。

他的手按上了引爆键。

蜘蛛感应在叫嚣。

索性马特那之前已经先一步动作。他像蛰伏在黑夜中的兽,从背后扣住男人的手腕将他制服,并在引爆器落下的那一刻接住投向彼得的方向,彼得顺势网走了它。危机解除,男人趴伏在地面,彼得长呼了口气。

楼下的人群开始欢呼。

但彼得的蜘蛛感应仍未褪去,或者说是别的什么感官,难过,愤怒,他不知道,它强烈又模糊,像涨潮时迎面而来的海浪,咸湿又黏腻。他手握蛛丝,荡去马特的方向。马特在制服男人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他只是确认男人腰间的炸药不再有威胁,仔细一看,那也并不是什么有多大威力的炸药,和他的枪法一样,在末日之下显得滑稽又外行。

男人默不作声。他显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底牌,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和所有人一样等死。

彼得蹲下身。

“你问我该怎么做,”彼得停顿了片刻,他犹豫着对男人开口,口干舌燥,像是在思考一个答案,“我不知道,我不能保证我说的就是对的,我只是想试图让你相信一些东西。”

男人没有吭声,于是彼得继续说,他指了指夜空的方向,那里有一个比月亮更庞大的球体,正在一点点向他们靠近,明亮而瑰丽,却熟悉而陌生:“你看,那里还有人在试图挽回这个世界,为了这一点,他们可能需要摒弃掉很多东西,包括另一个星球的生命,包括人性,他们可能确实不是为了我们而战,但他们也确实在为我们而战。”

“而我和DD——这位带角脑袋,别看他凶神恶煞的,他比谁都在乎这座城市——但相比之下,我们就逊多啦。我们没法去对抗那么庞大的东西,也可能只是我们逃走了,毕竟你也看到了,我到现在都没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又怎么去解决世界末日,那种那——么那么复杂的难题。所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是试图想让你相信一些东西,可以吗?相信他们,相信那些为你奋战的人,说不定世界末日就不会来了呢;相信你的孩子,即使世界末日来临,他也不会因此去责怪他的父亲。纽约大学,是吧?他一定是个优秀的好孩子;也相信你自己,你对于他的意义,可能远远比一张船票要多得多——远远不止。”

“相信我,”彼得默念着那些姓名,本叔,梅姨,托尼,还有那个占据了他心脏的名字,“我知道这点。”


男人离开后,彼得和马特就地蹲坐在警局的天台。在此之前,他们做了一个决定,他们把那两张船票给了男人和他的孩子。彼得坐在大楼边缘,晃着小腿,扯下面罩长呼了口气。

“我没想到我们差点就在末日私奔了。”彼得说,“然后幸福走得也那么突然。”

马特拍了拍他的背:“起码最后那段话说的不错。”

“啊哈,看来我这几个月没白去看你那些庭审,这次过后我是不是也能进军律师行业?”

“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倒是不介意在事务所名牌后再加上一个默多克。”

彼得愣了愣,然后像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这是不是说明你答应我的求婚了?”

马特侧过头,故作沉思地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约法三章的时候你让我必须答应你下一个要求?你看,我做到了。”

彼得撇撇嘴:“那我还情愿我没有说过这句,好吧,我当时确实有这个打算,但你不应该只是因为这句话就答应我。”

“开玩笑的。”马特伸手拥住他,饱含笑意地吻了吻他的嘴角,“相信你自己,你对于我的意义,远远比一张船票、一场世界末日要多得多得多。”

好吧,彼得被这句话说服了。他相信马特擅长说这些话,但他更相信马特。于是彼得回吻了他。

“即使你还是福吉和玛茜孩子的教父?”彼得的声音甜腻腻的,让他又想起那场婚礼上的奶油蛋糕,柔软的,亮晶晶的,一朵甜蜜的云。彼得笑着说,“你一定是我见过最不负责任的教父,甚至在小王子、也有可能是小公主?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跟着一个穿紧身衣的男人跑了。”

“好吧,但说不定福吉更乐意看到这个。”马特想了想,说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他和玛茜有一场五美元的赌?也许在末日来临前我可以和你说说这个。”


-


距离世界末日还有两小时。

天空中的星球越来越大,几乎可以看清上面的山脉与海洋。撇去那些他脑袋中的科学道理,彼得很好奇海洋竟然不会倾泻下来,毕竟它就在我们头顶,它应当遵循我们世界的牛顿定理,像一片瀑布一样朝我们涌来,哗啦啦的,下着一场全世界永不熄灭的雨,瞬间就把我们淹没了。

他和马特又讨论了些有的没的话题,毕竟即使是世界末日,时间也不会停止——总不见得无意义地睡一觉,那也太无聊了。于是彼得想到一个话题: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时间机器,一个里面比外面大的电话亭,没错,就塔迪斯了,你会想去哪里?

本着对科学的探知精神,彼得给出了与他十岁时相同的答案:如果是我的话,不如就去两小时后,带我看看宇宙是怎么毁灭的。他紧接着又说,先别告诉我你的,让我猜猜,你这个固执的、沉闷的小角脑袋一定会说我哪儿都不去,我就想留在这儿,和陷入火海的地狱厨房一起沉睡。

说的不错,马特评论道,你这个天真的、喋喋不休的蛛网头。

彼得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都世界末日了,你总得让我多说两句,两小时后你可有的是清净。说真的,马蒂,你的愿望可用不到塔迪斯,如果一定要挑个时间,你会去哪儿呢。

马特停顿了片刻,有一时间,他真的开始认真思考着这个问题,然后回答道:……也许是回到我失去视力前?去看看我的父亲。

他又想了想,说道:如果这次旅程不是单行票,我希望他不是,我希望能看到你,小彼。

彼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掐指一算:当然不是,我们可是在做假设,美好的幻想,你可以说你任何想做的。只不过那时候我可能只有一岁、还是两岁?噢,希望我不至于还没出生。

话虽如此,彼得还是将马特的手带上自己的脸,希望马特能“看”着他。这时,他的小脑瓜中又蹦出一个想法:马特的掌心是热的,心脏是滚烫的,带动着彼得源源涌起的体温。如果能进一步呢?如果他们能在爱做的事中度过一个世界末日,像在火舌将他们吞没时,马特在他体内的热流先一步令他窒息,这听上去好像挺浪漫的。彼得为自己突如其来没羞没躁的想法红透了脸,但他不打算停止,并打算将其付诸现实,毕竟——都世界末日了。

于是他动手解起马特身上的战衣。

马特却没顺着他的动作,他听到了一些声音:“等等,小彼。”

彼得的坏心思泡泡被无情戳破,从鼻腔中挤出了一声哀嚎:“老天,别告诉我这个点还有人在犯罪,只剩两小时了——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戴上了面罩,并且在起身时瞪着马特恶狠狠地说,“如果让我看到还是那个拿走了我们结婚船票的男人,我一定当场把他挂在金门大桥。”

马特笑了笑:“可惜你的愿望要落空了。”他牵起彼得的手,“跟我来。”


他们站在城市的最高处。

大地开始崩塌、陷落、分奔离析,引力牵扯着他们,来自头顶的另一个星球。他们可能是看不到瀑布了,但他们起码能看到倒流的土地与赤橙的岩浆,就在他们脚下,大片大片的,炽热而明亮,像一幅不规则的、现实构成的拼图。

用彼得的话说:这里可能是世界末日的最佳观景位。

“所以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马特,”彼得轻哼着问,还有些执着于他的坏心思,“欣赏风景?”

马特被他的小脾气逗笑了,只是向他示意了一个方向:“你听。”

彼得摘下面罩。

是一所学校。在末日降临时,人们尖叫着、嘶吼着、哀鸿遍野。而有那么几个学生,他们手牵着手,席地而坐,在草坪上画出一个不太整齐的圆。他们交谈着,欢笑着,不在意龟裂的地面,随意地哼唱着什么,声音婉转而清亮,充满年轻的活力,像夜空中跃动的繁星。

细细听了一会儿,彼得忍不住搓了搓鼻子。“说实话,”彼得吐了吐舌头,“他们各唱各的,有些人甚至还没找着调。”

马特也笑出了声:“是的,但我确信有个女生在哼你喜欢的歌。”

“齐柏林飞艇,没错,我爱他们。”彼得的小脑袋中这时又突然冒出一个点子,他转过头,冲马特眨眨眼,“我有个想法:我们应该加入他们。”

正当马特认为彼得也准备哼点什么曲调时,彼得却走到平台边缘,他仰起头,深吸一口气,停顿片刻,朝着歌声的方向大喊:


“——世界末日啦!”


这一声似乎耗尽了他肺部的氧气,彼得拖长了尾音,让他的声音好像能传遍黑夜中的每一个角落,包括天上、地下、月亮的背面、没眨眼的星星、下沉的建筑、陷落的土地、拥挤的汽车与歌声环绕的草坪,氧气随着他的声音悉数排出,火焰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接管被空出的一席之地,于是一时间,彼得在燃烧,整个天空都明亮了起来,火焰钻进了他的喉咙,钻进他的肺部,钻进他的每一根血管,燃烧着整个身体,刺眼的、灼热的、一颗冉冉升起的恒星。

声音落幕,他平缓着呼吸,转过头对马特喊道:“轮到你啦!”

星光落进了马特眼里。

耳蜗充斥着巨大的声响,马特的世界都在旋转。

“但世界本就在旋转。”彼得却满不在乎地说,“她在旋转、起舞、燃烧,一场本世纪最盛大的自然秀,独一无二,绝无仅有,所以,快,说点什么,马蒂,你一定不会想错过这个机会。”

“好吧。”马特低下头,沉思片刻,嘴角却漏出几分笑意,于是他上前给了彼得一个拥抱,嘈杂的,紊乱的,心跳声几乎要刺破鼓膜的,然后说,“那么你愿意和我结婚吗,小彼。”


“我燃烧了一颗星球对你说爱。”


他们眼前是巨大的落日。

明亮的、灼热的、粉身碎骨、却冉冉升起。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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